第26章 踏莎行

若說之前所聞所見是驚訝紀蓉這個女兒家的大膽，之後景飛鸞和紀安所見的，就完全是見所未見，聞所未聞的事情。

爬樹、挖地、捉野雞、攆兔子、砍毛竹……竹枝聲裏她拿著支嫣紅的杜鵑花鉆出來，她身後是微雨紛紛，白雲低渡，世界在這一刻仿佛靜下來，景飛鸞站在蒙蒙雨中，擡眸見她朝自己而來，只覺得秾李妖桃無她艷麗，落日滿地無她明凈。

竹林深深深幾許？景飛鸞倒退了一步，見她睜著一雙明眸看向自己，那雙眼裏如斯清澈，映出他的影子，而他似乎站在一輪明月之中，渺小卻又高大，似是一場未說還休的夢，似是一只不小心掠過的飛鳥。

“飛鸞，你看這花好看麽？”紀蓉眼光裏透著掩不住的傾慕，自己卻對此一無所知。

其實景飛鸞也很納悶，因為她的目光太藏不住心事，而他本應該從一開始就明確的拒絕。

但他總是想起她在河邊小心翼翼而又充滿期盼的表情，說她會改，會變好。

也許從那一刻起，自己就莫名對有著這種表情的人存了些模糊的期待，她竟是這樣真摯，而這真摯似乎只給他一個人。

“好看。”他低聲說，紀蓉清麗的臉上立刻就露出一個又是欣喜又是滿足的笑容，宛若斜陽裏的一只開的正艷的杜鵑，平淡林，人如畫。

因為景飛鸞意外的加入，紀蓉這次進山之行的收獲就比計劃中還多出許多。整整一大筐的竹筍、一只野兔、兩只活蹦亂跳的野雞、草藥若幹、香菇若幹、野菜野果若幹……

景飛鸞拎著野兔去屋子後面收拾，紀安拿著小砍刀劈毛竹，紀蓉就帶著陳至收拾他們的收獲。兩只野雞被暫時養在院子裏，陳至拿了兩堆幹草給它們當窩，洗洗刷刷，竹筍和野菜野果一個個都變得幹幹凈凈被碼在籃子裏，紀蓉打算明天就進城一趟，把今天的收獲賣了之後，給陳至和紀安買好吃的補補。

這麽一通折騰，回家的時候又是月上西樓，紀老太太遠遠扒著窗戶看見幾個人影走過來，連忙招呼紀大成：“大成啊？是不是蓉蓉他們回來了？”

一直坐在門口借著月光紡棉花的紀瑤早就看見他們，見紀蓉他們居然是被景飛鸞送回來的，有一些懵，對景飛鸞的轉變有一些懵。

紀大成揉了揉眼睛，“是蓉蓉和小安都回來了……這倆孩子，說好了去山上，結果居然又拐去別人家裏了。”

只見過景飛鸞幾面的紀爺爺很有氣度的揮了揮手，做和事佬：“景飛鸞這孩子實在，我看他對蓉蓉挺好的，以後蓉蓉不會吃虧。”

紀家剩下幾人的目光又呆滯了起來，紀大成見不得自己家的寶貝閨女天天奔著別人去，紀老太生氣孫女不聽話不找個好人家——至於紀瑤，她的心思更重，無人訴說，卻人人都能猜到。

景飛鸞把紀蓉姐弟二人送到門口就走了，紀大成把他們迎進屋，紀老太就在炕上嘟嘟囔囔：“那小子太不懂事，怎麽進都不進來，也不和我們長輩打聲招呼。果然是老景走的早，也沒個人教他人情世故。”

“奶奶，你幹嘛挑他的理，飛鸞今天不知道多累了，是我讓他回去不用進來的，他一進來你又要罵人家，不趕緊走還等著被你罵麽。”紀蓉連忙替景飛鸞說話，撅著小嘴一臉不高興。

紀老太好不冤枉，她也是關心孫女呀，這個孫女配給王爺當王妃都使得了，怎麽被景飛鸞那小子迷了心竅。

紀蓉難得反駁紀老太，但她態度這麽一認真，連紀老太也真的不再多說什麽了。第二天紀蓉又是全家最早爬起來的，煮了野菜粥溫在鍋裏，拿著那一疊她攢的花樣子徑直去了景家。

早霧澹澹，白鳥悠悠，隔著晨霧紀蓉遙遙看到有人等在路邊，那般仙怡的人必定只能是景飛鸞，而他身後是一個牛車，車上坐了一個胖娃娃，見紀蓉過來了，就蹦蹦跳跳的朝她招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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